我在泗顶铅锌矿的那些日子里
1959年夏天,我在宁波治金工业学校(嘉兴学院前身)毕业后,被治金工业部统一分配到广西省泗顶铅锌矿。该矿是我国第一个五年计划中,由苏联和保加利亚援建的156项重点项目之一,于1958年1月开始建设,1960年2月投产,2006年因资源枯竭而政策性关闭。
我到泗顶铅锌矿的时候,正值矿山正式投产的前夕,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深深地感染了我,我也很快地融入了这支充满活力的建设队伍中。当时矿上有苏联和保加利亚专家指导,所以生产运转一切正常。到1960年末,苏联和保加利亚专家全部撒退,生产上遇到不少困难,刚好又遇上自然灾害,生活上一落千丈,我也得了浮肿病,不得不求助老家,寄些炒米粉来补充粮食空缺。但泗顶矿人并没有被压垮,硬是靠着艰苦奋斗、自力更生的精神,克服重重难关,完成了矿山建设和生产任务。
总体来说,从1959年到1965年底,我在工作上还是顺风顺水的。1965年8月,我有幸参加广西冶金财务考察团到鞍山钢铁公司考察学习,正巧遇上了同班同学邬垣烈和母校教学改革小分队的老师们,有一种他乡遇故人的感觉。
从鞍钢回到泗顶矿不到三个月,矿里就展开了“四清”运动,由于经营副矿长和供销科长在参加革命前曾在国民党政府中任职,于是“四清”工作组就将矿经营系统定为国民党的独立王国。而我却被认为是跳梁小丑并强行挂牌参加陪斗。在接下来的“文革”中,我又被升级为走资本主义当权派矿长的“孝子贤孙”,挂牌参加陪斗。
1972年初,泗顶矿革命委员会正式通知要把我下放到坑口当工人。心灰意冷的我,第二天就到坑口报到上班,班长何文起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共产党员,他看到我一脸苦相,眼皮红肿,就找我谈话。他对我说:“小竺,你读了几年书有什么了不起?井下几千工人一直都在为国家黙默无闻地劳动,可是你刚一来就愁眉苦脸,像个男子汉吗?”他还告诉我,“要喝一点白酒,因为井下潮湿;进班要跟着老工人走,安全器具必须穿戴,井下一个人行走要靠边;进大矿房必须用电筒照着前方,发现不安全苗头要及时找人处理。”班长的一席暖心话,让我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,他还特意安排了二个年青工人来做我的朋友。年轻的矿工们视我为兄弟,他们大部分是亦工亦农,家就在附近,常邀请我到他们家里作客。我还买了不少有关採矿掘进的书,利用休息时间进行自学,打算在井下干一辈子。在劳动锻炼中,我也有了进步,先做了值班长,后又提拔为代理工区长。
在井下冬暖夏凉,劳动起来更是汗流浃背,工人们往往只穿一条裤衩。有一次,我在大矿房开大电扒,一位坑口老领导来参加劳动,我就让他开电扒,我负责打大块。他把矿石扒到矿窗口,违反操作规程,将矿斗弄进了漏斗,又在接下来的操作中严重失误,导至酒杯粗的钢丝绳断裂,我被弹出了十几米,送到医院抢救二天二夜,总算奇跡般地活了过来。
1976年初,矿组织部派人来坑口,叫我回机关工作,出乎他意料的是我拒绝了,工友们也坚决不同意。四年的井下生活,我已与坑口和矿工兄弟们结下了深情厚谊。第二天组织部长亲自来找我,结果仍旧没有谈成。又过了几天,党委办公室主任来找我,说:“小竺,你受苦了,明天你到党委书记那里去一下,他要找你谈心,不要有包袱。”
我在党委书记办公室里,见到了我的老领导,他的身板还是那样挺拔,不改军人的模样,他和蔼地对我说:“小竺,这些年来你受苦了,但是生活要向前看,你还是出来吧,工业会计是你的专业,出来当财务科长吧,全面负责矿上的财务工作。”
我听从领导的安排,终于又干起了老本行。1982年矿里调整领导班子时,任命我为泗顶铅锌矿经营副矿长兼总会计师。
1986年6日,我被调到中国有色金属总公司南宁公司主持财务工作,结束了长达26年的矿山生涯。我在泗顶铅锌矿的那些日子里,苦过、累过,受过委屈,流过汗、甚至流过血,但我无怨无悔,因为我在那里学到了更多,收获了更多。
作者简历: 竺湘兆
1939年10月 出生于浙江省嵊州市金庭镇后山村
1956年8月至1959年8月宁波冶金工业学校(嘉兴学院前身)会计专业学习
1959年8月至1972年1月 泗顶铅锌矿财务科会计、科长
1972年1日至1976年1日 下放泗顶铅锌矿坑口工人、值班长、代理工区长
1976年1月至1986年6月泗顶铅锌矿财务科长、会计师、经营副矿长兼总会计师
1986年6月至2000年10日 中国有色金属总公司南宁公司财务处长、高级会计师、注册会计师
2000年退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