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守明:男,1964年进入梅城浙江冶校 (嘉兴学院前身之一)计统专业13班学习,1968年12月毕业分配到六盘水钢铁厂工作。1984年到诸暨丝织印染总厂工作,曾任计划原料经营科长兼机关党支部书记。
白驹过隙,时光荏苒,当年第一次见黄老师的场景仍历历在目,记忆犹新。记得老师在教室的黑板上写了两个大大的字:黄纬。简单的介绍名字后,他成了我们班的班主任。
1964年的夏天刚刚过去,校园的边角旮旯里长滿了杂草,黄老师带着刚报到不久、还有些拘谨陌生的的同学们来上第一堂劳动课。他与我们一起拔草,动作熟练,一点也不比我们从农村来的同学干活生疏和费劲。他穿着当时流行的咔啡色塑料凉鞋,没有穿袜子。透过他那张黝黑的脸可以看出他的丰富经历,眼窝深陷,透着慈祥的目光。
黄老师任教我们班的语文课,他需要熟悉每一个学生,上第一堂课的时候,他就把真实的人与档案里记录的人对照起来,他说:“我看了每个同学的档案,甚至有的连小学的档案也看过了。”黄老师的目光朝我这里扫过来,停留了零点一秒。我被黄老师指定为体育委员,也许这是他从档案里看到的,因为我前几年一直担任体育委员。
学生宿舍距离黄老师的住处不远,我应约前去,那是周六的一个晚上,陌生的师生之间的第一次对话总归会有些让人不自在。
那是一间狭长的单身宿舍,南北两头有门,门外是长长的走廊,室内中间简易隔开,留一过道,过道上还放有一辆自行车。北面半间办公用,置一张写字台,我的座位没有选择余地。我便坐在黄老师对面,写字台玻板下面压着一张《人民日报》,正面朝向我,上面刊登着一首《七律》,因我对古诗词较为喜爱,我被吸引着继续往下看,诗的作者竟是坐在对面的黄纬老师!自然而然,我们之间聊天话题变成了谈诗,黄老师给我讲解了写诗评诗论诗的基本要点,让我受益匪浅。
黄老师平易近人,关心学生,总是能从细微之处关心我们。黄老师和我的交谈几乎没有谈及我的家庭情况,他看过我的档案,了解我的基本情况,他知道有些问题会让我难以回答。譬如,若那时有人问黄老师,参加飞虎队打日本是有功还是无功?你答无功,违背良心,你答有功,成了反动,你不作声,成了內右。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岁月里,说话很费精神。他只简单问了我的入团情况,我回答他:“填了团表,学校已报送上级部门,还没有批”。黄老师鼓励我再接再厉。至于他自己的经历,他坦率告诉我说:“大学毕业后工作在航空委员会,具体工作是给美国人当英语翻译,地点在昆明。”至于“第十四航空队”、“飞虎队”名称,当时没有宣传,我也沒有概念,我没有记住多少。但是,在还原了真实历史的现在,“昆明”,“航空”,“美国人”、“英语翻译”,仅凭这几个词语已经能说明黄纬老师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抗日将士!
黄老师勉励我积极进取,努力学习,争取早日加入团组织,他还提及自己的儿子在宁波读高中,学的是俄语。黄老师不但精通英语,还懂俄语、德语等,相比自己仅学一门外语却还畏难不进,真是令我肃然起敬,敬佩不已。
东边墙上贴了一幅黄老师自画的水墨画大南瓜,一幅字条,只一联,书:“室内夫长物”。(夫字,不是无字)我正思考这一条幅内涵,黄老师笑着说:“没什么东西”。多年后我才真正理解黄老师甘于寂寞、甘于淸贫的高尚品格。
狭窄过道墙边放一辆自行车。黄老师自豪的告诉我:“这辆车是德国产的,用了多年!”我猜测,这辆自行车一定会伴随他走完辛酸艰难的一生。
一个人遇到好老师是人生的幸运。(习近平语),黄老师发现我们班有好几个同学喜爱读写古诗词,就结合语文课讲一些如何写格律诗的一些知识,结合教材(包括毛主席诗词)品评解读,指出平仄读音与文字发展、内容的辨正关系,鼓励学生写作。可惜,相处时日何短,然聆听印象颇深。
黄老师毛笔字写得好在当时是全校公认的,他的字刚健有力、端庄大方,成了不少学生学习的模版。放寒假前他还在课堂里鼓励同学春节回家,拿起毛笔蘸饱墨汁,胆大点写春联,教导学生们要用笔墨歌颂新社会,新气象。
黄老师在学校非常受人尊敬,他平和谦虚,但却威严务实;颇具高知修养,尽显大家风范,无论面对的是学生,还是同事,都尽显谦逊。
黄老师虽蒙冤屈,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坚定走共产注义道路,维护党的形象。在一次帮助下崖公社黄饶大队秋收时,我和黄老师与另一同学三人被安排在民兵队长家里吃饭。席间,主人家问到黄老师薪水多少,虽然颇不好意思,黄老师还是告诉他:"九十多",队长咋舌,黄老师接下去说:"这是党对旧知识分子的关怀"。
黄老师离世已三十余载,五十年前的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。他的字,他的作诗评诗,他的为人,不仅影响了我们班,还在整个学校里留下了极为深远的影响。我们永远怀念黄纬老师:如乌龙山之高兮而仰止!如新安江水之永兮而敬之!
2017年8月24日,我同夫人陈菊英同学拜访了寓住杭州的顾安年老师,临别,顾老师拿出了一页字,上面写的是缅怀黄纬老师的一首《七绝》,现抄录于后,作为本文结尾:
“一生经历风和雨,迟暮迎来落日晖。留世清芳何所在?品学垂范铸丰碑”